W020180517505687875841.jpg
喻继高在京办展,百幅工笔花鸟铺开“时代春光”
2021-11-11 09:27:00  来源:中国江苏网  
1
听新闻

喻继高 近照

喻继高和夫人屠美如

《万紫千红》

《红棉吐艳》

《荷香鸭肥》

□ 本报记者 冯圆芳

11月6日,“春满神州——喻继高绘画展”在中国美术馆开幕。这是2021年江苏省文艺名家晋京展的重头戏,是当代工笔花鸟画领袖人物喻继高毕生创作的集中展示,也是这位“光荣在党50年”的艺术家向党的百年华诞献上的“丹青厚礼”。

为了筹备这份“厚礼”,90岁的喻老从70载的艺术长河中,细细选出最满意的100幅作品,放在中国美术馆中心位置的“圆厅”及左右两厅展出。“繁花锦烂”的年轻时代,“门外绿荫千顷”的醇熟中年,“云中有数鹤,不使尘中寻”的桑榆晚景……展览的三个篇章,如不同的乐章,连缀成既统一、又有变化的艺术人生“变奏曲”。

在宋代达至巅峰的中国工笔花鸟画,经过漫长的传承发展,在喻继高笔下漫溢开时代的春光。上世纪70年代初,他的一幅突破时代禁锢、展现农林牧副渔图景的《荷香鸭肥》,一夜之间家喻户晓;随后,他又以吟唱文化解冻的清新之曲《梨花春雨》,赢得广泛赞誉;变革不忘传统,继承而能创新,“丹青圣手”七十载如一日勤奋耕耘,乃赐工笔花鸟以崭新生命……

九十高龄的喻老,思路清晰,应答敏捷,浓浓的徐州口音透着亲切质朴,话语又是那么直率而幽默。恰逢北京初雪沙沙,茫茫白色覆盖了斗拱飞檐,却不掩人们心中的春光一片……

精品不舍出售 要为人民“集齐”春光

记者:展览开幕式上,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说,几年前您就申请办展,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延期,这是为什么?此次如何“集齐”跨越70年时间长河的100幅作品?

喻继高:到了我这个年龄,以后没多少机会搞大规模的展览了,我不得已把展览时间一再拖延,是想等我手上的几幅大作品都完成了再做展览。美术馆经过专家评审,给了我最好的展厅位置,我鼓起勇气,才有了这次大家看到的“春满神州——喻继高绘画展”。“春满神州”这几个大字,是我女儿喻慧题写的。

不用“集齐”,这100多幅作品一直在我自己手上。我对艺术的追求是非常专心的。名与利,不是我的目标,多年来我创作的精品都舍不得拿去出售,我们搞艺术创作,是为了弘扬民族文化,都卖给企业家了,群众就看不到了。正是因为数年来创作的精品都没有分散,这次才能在北京搞一个这么大规模的展览。

记者:这不是您第一次在中国美术馆办展,1986年您就办过一次。对35年前的那场展览,您还有印象吗?

喻继高:当时“美术新潮”正热,画坛认为要创新,传统艺术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。1986年我在中国美术馆办展的时候,对面就是现代艺术展,我心想自己太不合时宜了,人家都搞现代派,我还是老传统,肯定不受欢迎。谁知我的展览开幕时,我都很惊讶,竟然来了这么多人,这么多报纸杂志都来采访,美术界前辈李可染先生、吴作人先生、潘絜兹先生都来看展,给了很高的评价,北京民政厅还选了我两张画,制成印刷品送给烈军属。当时大家的热情给了我很大的鼓舞,我就有信心了,我们民族的东西是有生命力的,一味地效仿西方的东西是没有生命力的,我们不懂,群众也不懂。

当时还有记者问我:你对现代派有什么看法?我说对不起,我既不懂抽象派,也不懂现代派,所以我没办法发表看法。总之你们批评你们的,我画我的,只要群众喜欢,我就画下去,等到我的画没有人喜欢了,我就改行,但他们一直都喜欢我。

记者:您画牡丹的雍容华贵,画松鹤的标格出众,也画荷花的清逸高洁,画白鸽的和平境界,为什么历经70年,您仍然孜孜不倦地为花写照、为鸟传神?

喻继高:画画一定要明确几个事儿。第一个,为什么画?你是为了弘扬民族文化、服务群众而去画,还是为了钞票去画?第二个,你打算画什么?第三个,你怎么画?最先要明确的就是为什么画,你这个路子要正。画画当然是因为热爱艺术,但画画不纯粹是自我欣赏、挂在自己家里看,更要创作人民群众喜欢的作品。一个画家不仅要了解画的对象,还要了解群众喜欢的对象,不然就像唱歌没人听、演戏没人看一样,你这劳动不是白费么?

中国很多古老器物上都有花鸟纹样,包括原始的陶器、后来的瓷器、马王堆出土的帛画,一直到作为独幅作品的花鸟画出现,花与鸟的题材一直受到群众欢迎。我搞花鸟画创作,对此很有体会,经历了很多感人的故事。《荷香鸭肥》作为单幅画出版发行,第一版就印了48万张,一版再版。我在徐州搞展览,有老太太被儿子推着轮椅过来、有父亲抱着5个月的小孩子来看展的,那种感人没法说。外国人看到我的花鸟画也很喜欢,我在美国的联合国总部办画展,在英国伦敦维多利亚博物馆办画展,在加拿大温哥华办画展,还有前年我在深圳办画展,来自世界各地不同民族不同肤色的人们都来看。不需要向他们解释,也没有翻译,但他们看到我的画都会打着手势向我表达感动。花鸟画是一门世界语言,它鲜明地反映出我们是热爱美、热爱自然、热爱生活、热爱和平、热爱艺术的民族,花鸟画就是我们民族充满自信的文化表达。

陈之佛、傅抱石两位恩师 一多讲我就要流泪

记者:陈之佛、傅抱石两位恩师对您的艺术之路产生了怎样的影响?

喻继高:我小时候生活在徐州,农村人对美的东西很热爱,春节会给小孩子缝个花帽、绣个小花鞋啦,在袖口上绣个小公鸡啦,贴个门神、门画什么的。我上大学以后,看到陈之佛先生的工笔花鸟画很惊讶:这不就是我小时候捉的虫子、养的小鸟么?陈老的画吸心,“吸心”,就是看到心里去了。当时山水画、花鸟画靠边站,陈老也有些苦闷,说南大不发聘书给我,我只好到大学门口摆香烟摊子。我们去他家拜访,他从床底下拿出裱好的卷轴,一张张打开给我们看。我二年级就借陈老的《牡丹夹蝶》《虞美人》《柳荫鸣蝉》等画来临摹,陈老为此很高兴。

我的创作就是沿着陈老的路子往前走的。陈老是新工笔花鸟画的代表人物,他在传统花鸟画的基础上融汇了西方绘画、日本绘画、工艺美术等元素,抗战时期他在重庆办了两次画展,引起轰动,把我们断代了将近300年的工笔花鸟画又振兴起来了。特别是解放后,陈老入了党,思想上坚持为人民服务,作品更有时代精神,他的《和平之春》《梅花喜鹊》《樱花小鸟》,和古代花鸟画大不相同,我看了以后特别喜欢,没日没夜地研究。

这次画展的开幕式上,我没有多讲两位恩师,一多讲我就要流泪。我们班上只有7个学生,但陈老对每一堂课都特别认真,不断地画图示范。另一位恩师傅抱石先生给我们讲中国美术史,他钻研得很深,根本不用备课,倒背如流,记忆力特别好。我记得傅先生带我们出去写生,没时间回来吃饭,师母就买了干切牛肉,让先生捎给我们吃。傅老一开始上课,就给我们讲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,要我们为人民服务。我刚开始画线条,傅老师就说:“好样的,你将来就是张乐平。”我才开始画画,傅老就这样热情地鼓励我!两位恩师对我的教导,我永远也忘不了!

记者:中国画坛长期以来存在着轻工笔、重写意的现象,这也是1987年潘絜兹先生和您等多位杰出画家发起成立中国工笔画学会的背景,您怎么看待工笔画长期以来遭受的误解?

喻继高:过去,画写意的画家容易看不起画工笔的,认为写意画大笔一挥,很有文人的激情,工笔就是“描”出来的,缺少品格和感情,其实是一种误解。工笔画是“以形写神”,它完全可以从对客观物象的描绘中获得创作自由,把画家的生命体验、诗意情趣和时代气息融合进去。工笔画还有一种写意所不及的优点,就是色彩美、造型美,工笔画发展好了,更能推动工艺美术的发展——从刺绣、陶瓷、云锦,到我们日常使用的窗帘、被套、茶杯,哪一样能离得开工笔画家创造的图案?

当时,写意画市场繁荣的时候,别人劝我改行,说你十天半月只能画一张小画,人家画写意的一天能画好几张,来钱多快啊。我说对不起,我还坚持画我的工笔,因为我画写意的话,我站在队伍的最末一个,我画工笔呢,站在队伍的最前头,我何必倒过来走?我从那时开始坚持,我要坚持到底,现在已经坚持到90岁,如果还能画的话,我再坚持到100岁。

记者:您笔下那些典雅秀丽的工笔花鸟、尽态极妍的荷花孔雀,燃起了观众进一步了解花鸟画的愿望。能请您在此做个导赏吗?

喻继高:花鸟画是一种象征,是托意于物、藏意于象,借着自然来寓意我们的时代。同为花鸟画,唐代的和宋代的不同,宋代的和明清的不同,各有各的时代感在里面。我1976年为国家领导人专列创作的《梨花春雨》,你看里面,没有残枝败柳的气息,一派清明怡人的景象,表面上画的是花鸟,其实表现了祖国当时万象更新的局面和人民群众昂扬向上的情绪。

有人问我,你怎么老画那些孔雀银雉、荷花牡丹啊?这里面也有规律。因为自然的美当中,有的美虽好看,但不入画;有的美,像荷花,花型很美,白里带着点红头,根茎上有点小刺,画出来美,寓意也美。所以美是最主要的,人长得美,找对象也好找不是?农村不识字的群众,也都爱美,都想欣赏美!所以我们选择入画的都是一些美好的事物,来唤起人们共通的美感。

其实要欣赏中国画,得有一定的艺术修养。一般人只能说出这幅画好看不好看,但要说出它表达什么,它的用色怎样,它的构图如何,就得有一定的水平,这就像懂酒的人能品出不同的酒香,不懂酒的人只觉得辣嘴一样。你有了艺术修养,才能品出画面之外的东西。

鲐背之年、素心以往: 想把“春光”传遍世界

记者:从当年南大美术系的一名普通学生,到如今成为工笔花鸟画大家,好奇地问下:您觉得自己是“天赋型选手”,还是“努力型选手”?

喻继高:天赋肯定是一个方面,但其他的方面同样重要。作为画家,你首先要有个正确的目标,把创作出人民群众喜爱的作品当成使命,你明确了这个目标才会有动力,才会勇往直前地走。老前辈亚明打过一个比方:如果你知道自己十点要到火车站,你出了门就会直奔过去;相反,你出门时没有目标,就会在街上瞎逛,看看下棋的,看看打架的,转来转去,一天就转没了。我给我自己定的目标,就是在能画工笔的时候坚持下去,因为我太喜欢工笔了。工笔画不动,就画写意,写意也画不动了,就写书法,书法写不动了,就动动嘴,这也算是艺术传承的方式吧。

这么多年来我参加了很多美术运动,退休前也担任了较多的行政工作,我总结出一个经验:人越是忙起来,越有创作的热情。我今年90岁了,还是每天坚持工作,充分利用好每一天时间。早上头脑最清醒,我就勾线,工笔画的线条非常重要。光线好的时候着色,在充分的自然光下,眼睛看到的颜色才是准的。画累了我就看看画册、写写书法、读读书,休息一会儿人就精神了,就像手机没电了赶快充电,劲头就又上来了。

记者:大家对您的画家女儿喻慧也很关注,都期待您分享一下培养“牛娃”的经验。

喻继高:喻慧这个孩子从小就喜欢画画。她16岁参军到了总参三部,在部队里搞宣传、画板报什么的,在部里小有名气。三年后复员回来,她要考江苏省国画院,临摹了张大千、陈之佛等画家的七幅作品当作业,我看了以后都很吃惊。我说这孩子走的时候也不会画中国画啊,怎么回来就画得这么好?后来喻慧进了国画院的学习班,我就想去看看她到底是怎么画的。第一次去看,她没说什么。第二次又去,她就下了逐客令:爸爸以后你不要来看我的画,我也不看你的。这以后我们就各画各的。一次记者来采访,一定要拍一个镜头,讲我怎么培养喻慧的,我们就做做样子,喻慧在画画,我在一旁指指点点。拍完了以后喻慧说,我这是孝顺你。所以喻慧就是这样的个性。

那她为什么这样呢?因为很多画家都是重复老师的,重复家长的,永远出不来,永远不是自己的东西。喻慧说我对她没有严格的要求,她就自由了,放开天空自己去翱翔。这些年喻慧不断地创作、不断地创新、不断地变化,她能画大石头、写大字书法,也能画小花小草、小杨花萝卜;她的小品小扇子都特别精彩,8000多个字的蝇头小楷,她也能写出来。从喻慧身上我看出,艺术就是不束缚自己,广泛地吸收别人的长处,走自己的路。

记者:能不能结合您和喻慧的创作道路,给晚辈画家更多的建议和启示?

喻继高:画家只有有了自己的风格,自己的创造,才算个“家”;如果成了“大家”,就说明他创作的东西树立了一种典范,大家都跟着学习研究;成了大师,意味着很难有人超过他,他站到了艺术金字塔的顶尖上。

想成为好画家,得扎扎实实地写生。写生对画家的意义,是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”,是“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”。1976年,我们接到交通部的创作任务,我率队带着一群画家到西南地区写生,一路上游三峡、登峨眉、上乐山、渡乌江,就在这年阳春三月里的一天,我们来到武汉珞珈山,突然下起蒙蒙细雨,透过雨帘回望湖岸,我猛然看到了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迷人景象。我当即借来一把雨伞扛在肩上,对着梨花静静写生,速写本画了一页又一页,完全忘记了饥饿和疲惫,就这样创作出了《梨花春雨》。所谓写生,其实就是“踏破铁鞋”寻找美的过程。

记者:您对未来有怎样的打算?

喻继高:工笔花鸟画还要得到更好的弘扬,不但在国内弘扬,还要到国际上弘扬,因为这是一种全人类都能理解的美。我的愿望是让中国艺术走向世界,把中国画里的鸟语花香传播得更远更好。

标签:近照;创作;工笔花鸟画
责编:王宛璐 易保山
下一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