党的十八大以来,中国文艺、中国文学的发展掀开了新的一页。江山壮丽、人民豪迈的当代中国,赋予文学更加艰巨和丰厚的使命。以历史方位标注文学坐标,“新时代文学”的列车呼啸驶来。
10月10日至11日,由中国作协、江苏师范大学主办的第二届新时代文学论坛在徐州召开。论坛期间,莫言携新作《鳄鱼》亮相,徐则臣研究中心在江苏师大挂牌成立。经典作家“再出发”,优秀青年作家迅速成长,由莫言、徐则臣的创作延伸开去,通过对个案与整体的探讨,专家学者们纷纷为新时代文学“把脉画像”。
新时代召唤新文学
诗文随世运,无日不趋新。历史的行进、时代的发展必然带来文学的更新。
“‘新时代文学’是针对近十年尤其近几年中国文学的发展提出的新概念。能够体现时代精神,反映时代与社会生活的新发展,符合总书记重要讲话精神和党的文艺政策的作品,构成了新时代文学的主要方向与维度。”《文学评论》编审、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文学院教授刘艳说。
在刘艳看来,新时代文学以现实主义为主,但拥有极其丰富的面貌。就主旋律题材现实主义作品而言,有周梅森《人民的名义》《人民的财产》《大博弈》等反腐倡廉、反映国企改革的力作,有熊育群《金墟》、欧阳黔森《莫道君行早》等反映国家精准扶贫、乡村振兴伟大实践的创作;莫言、贾平凹等经典作家,突出地体现了新时代文学“再出发”的典型特征,他们深化与重构了现实主义,促进中华传统文化与传统文学资源的当代转化,致力于文体探索与叙事创新。即使是悬疑推理等类型小说,也充分彰显了当代中国青年作家的博观约取、开阔自信。“中国悬疑推理小说第一人”蔡骏的《一千万人的密室》,就兼具了悬疑推理、纯文学和现实主义写作的丰赡维度。
南京大学新文学研究中心教授张光芒认为,新时代之新,从主客观两方面,向文学发出召唤。客观上,新一代信息技术的不断迭代,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,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,中华民族复兴伟业和新时代新征程的恢宏气象;主观上,民族文化复兴的要求,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的建构,提高国家软实力的需要,纷纷构成新时代文学不可回避的问题。这些因素综合起来,要求文学在面对历史题材时有新时代的精神高度,面对现实题材时要深入生活,发掘出新时代的本质变化,讲述出民族精神的最新状貌。
被誉为“70后作家的荣光”,徐则臣的创作轨迹清晰契合了新时代文学的内在要求。上海外国语大学教授宋炳辉认为,徐则臣小说不断更迭的文学坐标——从花街到北京再到大运河,说明作家越来越具备了一种世界性的眼光,“他从对个人经验的书写拓展至对同时代人的经验的书写,直至升华为对中国历史和文化密码的勘探。”
接续传统,擘画时代
为新时代文学画像,会发现几个突出的特点。
首先是直面时代、历史与现实,走出狭小自我。“新时代作家注重从时代、历史与现实的环境中来描写人物,强调作品的社会价值与使命担当,拒绝在作品中咀嚼个人的小小悲欢。以前创作中一度出现的私人写作、个人写作和游戏主义倾向得到了有力的矫正。”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栾梅健说。
在他看来,梁晓声的《人世间》中,作家正是凭借对这段历史与政治的熟稔,对大时代的真切描摹,才写出了荡气回肠、沁人心脾的百姓故事、人间万象。贾平凹写《山本》时,企图把秦岭走一遍,详细整理了秦岭的草木记、动物记,着力在它的生存土壤和人文风物中寻找着历史的答案。同样,叶兆言完成《刻骨铭心》初稿时,自感整体的历史与时代的氛围薄弱,在正式出版前又增加了《在南京的阿瑟丹尼尔》等章节,浓墨重彩地铺叙了日军侵华时南京城的残酷惨烈,这才有了小说最终面世时的厚度与力道。
乡村振兴题材是新时代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,也彰显了新时代文学的独特“气质”。
纵观2022年的长篇小说创作,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徐刚将乔叶的《宝水》、付秀莹的《野望》视为重要收获。“就《宝水》而言,它有新的题材、新的写法和新的人物,是一部展现乡村时代变迁、散发着浓郁泥土芳香的新时代文学精品。类似这样的作品,超越了以往知识分子‘返乡体’中的启蒙视角、精英立场和乡愁情结,用一种新的眼光来打量乡村,用一种新的美学来描绘乡村。”
把握传承和创新的关系,激活中华文化生命力,构成了新时代文学的另一重显著特色。
“中国作家开始重新思考传统的问题,思考写作资源的问题。”陕西师范大学教授、《小说评论》主编杨辉观察到,当代作家开始着力对中国古典传统、五四以来的新文学传统和西方文学传统融会贯通,以此感应我们时代的重要现实问题,呈现出继承传统、扎根现实、面向未来的开阔气质。
师从莫言攻读博士,徐则臣的博士论文关注“《聊斋志异》和中国当代文学的关系”。在他看来,莫言对传统文化和民间艺术的充分继承,尤其值得中青年作家学习。
“莫言老师既是一位经历了严格的现代小说写作训练的作家,又是对中国的传统叙事资源继承得最好的作家。当我们身处全球化的时代、面临同质化的威胁时,中国当代文学必须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也就是差异性。这种差异性恰恰来自我们的文化根脉——和我们的老祖宗接上头、进行当代转化,我们的文学就有了更顽强的创造力、生命力。”
用文学“创造一个新世界”
对新时代文学发展过程中的问题和不足,与会专家们也有着清晰的认知。
在阅读时间跨度较大的作品时,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丛治辰经常有种感受:小说前半部分写得很好,后面却急转直下,最后仓促结尾。这是因为,小说前半部分处理的仍是新时代来临之前的经验,作者往往驾轻就熟;而一旦写到新时代,则发现“新时代的经验还没有能够进入到新时代的文学当中”。
谈到时代的时候激动得不行,落实到创作的时候却缺乏生活。在新时代与新时代文学之间,横亘着现实与理想的距离。
如何破题?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房伟认为,作家们首先要主动地介入生活,触摸广阔的沸腾的中国现实,找到独属于中国的那一份经验。“但目前的问题是,我们对现实太缺乏主动介入的决心和能力。遥想当年茅盾先生为了写《子夜》,花了大量时间浸淫到股市中,才最终精彩展现了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和覆灭。”
和房伟的观点相似,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李徽昭提醒作家警惕“感受性的弱化”问题。“作家要把自己的眼睛、耳朵、手脚打开,和今天的这个世界发生真实的联系,才能作出植根时代的有效表达。”
安庆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江飞援引昆德拉对小说家的三大分类——复制世界、解释世界和创造一个新世界。江飞认为,“复制世界”是讲述一个故事,“解释世界”是描写一个故事,“创造一个新世界”则是思考一个故事。这“思考”是对世道人心、人性人情以及人类存在的思考,这“创造”是创造一个精神和心灵的世界,也必然包含着对小说文体、叙事、语言等方面的新创造。
江飞说,文学要积极地把握时代,作家要精准、深入地把握与以往不同的新现实,“新时代文学肩负的使命,是为人民群众创造一个精神丰盈的美丽新世界。”
本报记者 冯圆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