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1日,经营了10年的无锡某书店正式闭店。疫情之下,实体书店的关闭似乎已不再是新闻,今年7月,曾被曝出现闭店、欠薪、成为被执行人等一系列问题的连锁书店“言几又”,在北京的所有门店关闭。一边是网红书店相继闭店,另一边,新的实体书店仍在涌入,《2020-2021中国实体书店产业报告》数据显示,2020年,中国新开书店的数量约是关闭数量的2.6倍。
实体书店难在哪里?为什么还在吸引新的创业者入局?面对电商冲击,实体书店的发展机会在哪里?
利润微薄,只靠卖书难生存
钱晓征在南京开了20多年书店,作为老牌艺术书店“可一书店”的创始人,她平时都在书店办公。每当看到有人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,掏出手机拍照或扫价格条码,她便知道,又一个读者要去线上购书了。
“网络平台的低价竞争是实体书店发展困难的最初原因。”钱晓征说,她在湖南路开店19年,300多平方米的空间,一年房租最高时达70多万元,如果只靠卖书很难回本。
《2021年图书零售市场报告》显示,在监测的线上线下1.8万余家书店里,平台网店、短视频平台、大型自营网店等线上渠道码洋(全部图书定价总额)规模占比接近80%。数据显示,2021年网店渠道折扣力度进一步加大,线上线下折扣相差31个百分点。
“店里图书进价是六折,卖书按八折,一是比不过电商促销力度,其次毛利率只有20%左右,我这里主推人文社科书目,客单价不高,店面空间有限,品类不够多。”南京首家24小时书房“二楼南书房”创始人陈烨透露,其实7年前他在成立书房时就没有考虑将图书销售作为收入主要来源,而是以代运营图书项目服务为主。
今年4月,二楼南书房停止了24小时开放服务,去年开业的读立书店新河店和读立书店钟山店也已闭店。成本过高是他调整运营模式的重要因素。
实体书店不断上演“死”与“生”的背后,也与市场竞争激烈有关。南京奇点书集总经理杨润康告诉记者,开店前他曾做过市场调研,发现近年来新兴民营书店大都模仿诚品生活、茑屋书店,做图书、咖啡、生活美学等混业经营,西西弗书店则开创了图书的商场快消模式。
“大家都在探索新的商业模式,时代不同了,传统书店的成长路线很难复制。”杨润康举例说,凤凰书城背靠出版社,不是“二道贩子”,即使面对电商冲击,也有议价空间,另外还有图书馆采购等渠道资源,大众书局依靠多年经营积累了大量会员,这是新入局者所不具备的,他们只能另辟蹊径寻找自己的支撑点。
随机应变,为阅读需求服务
扬州人戴阳的野百合书店2020年3月开业,目前图书销售只占他书店营收的20%。“电商平台图书折扣低、品种全、服务到家,我自己买书都愿意网购。实体书店经营一时可以,长久真的很难。”戴阳说。
创业前,戴阳曾在扬州策划过慢读书单、72小时书店、绘本故事会等多个阅读活动,发现阅读需求依旧存在,选择了儿童阅读作为创业起点,他认为“这个年龄段的图书有市场需求,但有些无序发展”。戴阳挑选了100部适合1-9年级孩子阅读的书籍,找专人引导阅读,或带孩子们去扬州市内研学。这些活动收入占到书店第一年营业收入的八成,图书销售成了被带动的营收。
“书店也是店,开店就要挣钱养活自己、养活员工,这是经营者的基本思维。”钱晓征说,2016年湖南路商业街改造,可一书店搬到南京艺术学院,从那时起她便开始筹划在仙林“二次创业”。去年底,可一书店仙林艺术中心开始试运营,地处仙林大学城,消费群体的变化促使钱晓征调整经营方式。
“今年春节原本想关店休息,没想到很多读者要求正常开放,结果春节假期员工放假了,我在书店开门营业。”钱晓征说,70后、80后是店里的主要消费群体,假期孩子在家里闲不住,书店很符合家长需求,孩子可以在这里写作业、阅读。
“购书群体变了。社区书店辐射大学城周边5到10公里。一开学,就有很多家长拿着课外阅读推荐书目来书店里买书。”开了20多年艺术书店的钱晓征,头一回在店里放上了大量少儿图书,新增儿童绘本馆、学生必读书专柜,还专门为低幼儿童阅读添置了小桌凳,开设了大量名著导读类讲座。
多元经营,用文化赋能实体
融合文创、餐饮等多种消费业态,强调设计感和空间体验性,是如今许多实体书店摸索出的转型升级路径。
奇点书集是今年江苏最美书店之一。杨润康在主管这家书店前,主要负责为书店所在的南京羲和商业广场招商。非零售行业出身的他,在运作书店时,将商业思维融进卖书生意。
2018年,羲和商业广场决定开一家书店,既能吸引客流,还可以强化街区的文化属性。“当时的目标客群是周边写字楼的白领和高校的大学生,他们在线下实体空间消费的意愿更强,因此在设计装修时也有意往这些人群的审美偏好上靠。开业后没做推广,也吸引了很多人来拍照打卡。”提起书店里白色楼梯、金属天花板带来的“网红装修”标签,杨润康并不排斥,他认为这是正常的商业选择。
“店里现在是图书、展览、演出三条腿走路。”杨润康说,开业近三年来,唯一突破他商业设想的是戏剧演出。南京是去年中国戏剧梅花奖的主办城市,奇点书集是首批梅花戏剧角之一,2020年完成规定宣传活动后,便和南京市京剧团合作,尝试开办冬令营,书店提供场地,京剧团给低年级小朋友上京剧体验课。“没想到很快就报满了。”杨润康现在想来,算是歪打正着,“80后、90后父母对孩子学习传统文化的热情出乎我的意料。”
“图书难卖是因为网店的低价销售,如果实体书店能提供更多的原创内容,同时发挥现场体验的优势,可否找到一条生路呢?”钱晓征说,可一书店在文创产品研发、文化活动上,投入大量人力物力。书店门口的几个主题展台上,图书和原创文创交替摆放。在“红楼梦魇”主题展台上,既陈设了不同版本的《红楼梦》原著和红学研究专著,也有各种“红楼梦文学艺术衍生品”,比如取材于清代画作的丝巾,打开就是原著里的一个经典情节。钱晓征曾遇到一位奶奶带着孙子在店里看书,逛店时看到丝巾,一口气买了3条。
今年1月开业的南京锦创书城也像其他新兴书店一样卖起了咖啡,目前图书占店内销售额的50%,咖啡占30%。“咖啡的毛利率比图书高,贡献利润更多。”锦创书城总经理丁林说,半年多来书店一直在探索混合经营模式,7月底开展的国家地理经典影像大展成为新的创收点,“开展两周多,门票售出3万多张,前期投入已基本收回。”
也有业内人士指出,尽管各种创新的经营方式的确为实体书店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效益,但也存在经营风险,综合经营前期投入通常较多,对经营者提出更高管理要求,如果没有清晰、差异化的盈利模式,又缺乏阅读服务,很难留住读者、驻留消费。
□ 本报记者 王 静